女性文學․文學女性
梁寒衣側寫
卓芬玲採訪
「寒衣她是……超現實的,很特殊!」
雖然她的朋友如此形容她,但是當那個垂落兩綹細長鬢髮、一身淡雅中式衣裙的女孩施施然步入視野,還是著實吃了一驚 ──是這個時代、這個都市的人嗎?
不似出自紅塵,果然其來有自!從腦中所思到身體力行,梁寒衣一逕地背離現實。
唸的是熱門的外交系,目前卻以「文字工作者」定位,除了為報刊作兼職的企畫、採訪,便是自由創作。生活上,獨自租賃半山腰,一室的榻榻米和民藝品。伏案疲累之餘,外出散散步、看看夕陽,了無羈絆。
這樣的日子十分符合她的形象不過如此纖塵不染的衣裙,竟也浸過中南半島的烽火。
「為什麼去難民營呀?」她露出淺淺的笑意。「有一點人道主義因素吧!大學四年,文學中畢竟脫離不了人道。當然,也想伸展本身的觸角。」
所以她帶著塞了筆記本的行囊,辭掉雜誌社工作,響應人權協會的號召,去了泰國。但是到那邊後,她什麼也沒寫,因為「整個人投入都來不及,那有餘力動筆?」
雖然如此,這趟三個月的歷練,終究成為她創作的契機。
她寫作的起步很遲,至今也不過兩、三年。高中時,老師說她應該走學術研究路線,本來就習於躲在書堆中,逃避周遭過度現實環境的她,理所當然地認同了。
一直到從難民營回來,她還沒有創作的意圖,甚至極端地否認「創作」,認為不如去作「社會工作」,她說:「比起活生生的血淚,作者只顧雕金砌玉很不像話。」對喜歡深思,愛看哲學書的她來說,難民的慘況是難以言喻的重負。「當你面對沒有麵包的人時,覺得文學奢侈透了。」
不過,這種心態在回國後,隨著時間而沈澱、調整,終於成為反動的衝刺力。「就像貧窮時,覺得解決貧困最重要;富裕以後,卻會發現文化、精神扮演更重要的角色。」
這時的她,已經認定有必要記錄下走過的生命。這種內在的需求越來越強烈,心靈累積的意念洶湧澎湃,已到不為它們找出口,「靈魂就無法安息」的程度。
不能不寫,但她仍舊對文字感到害怕,認為那是一種魔障、偽證,會造成污染。以採訪來說,有時訪者為求文字優美,會脫離真實,塑造出假象,傳達給讀者;她認為那是很「恐怖」的事。創作品也一樣,作者的人格、自我和筆下的抒情常是分裂的,易造成讀者對個人的假象崇拜。
因此,她雖然有優美如散文的文字,但只創作小說和「黑色童話」。「小說至少讀者保留了自己的空間,去作判斷。」至於黑色童話,是她自創的反諷、幽默式的寓言體。「人生有痛苦、憂傷、無奈、不是像童話那樣快樂、完美的。」
兩種風格的東西,他輪流寫,下筆飛快寫了就扔在一旁,不再看一眼,因為覺得不夠好,很「厭惡」;那時開心只是「終於抒解了,那個意念不會再逼迫我了」而已。第一篇作品「蓮澤」發表,還是因為朋友拿走她的作品,輾轉被「聯合文學」編輯瞧見,向她邀稿的。
現在,由於朋友們熱心催生,她即將即將結集出書了。
「其實還是很矛盾,因為搞不清是不是污染別人?」在矛盾中,她一再投下數倍功夫,去整理、潤色那些三小時出爐的原稿,只因為她耽溺、追求「美」感。
梁寒衣,一個筆下求真、行止求美;否定文字、肯定文學的女孩。她立意再寫上十年,如果,「寫出一篇自己滿意的作品」,就會繼續寫下去,讓我們拭目以待!
(于《婦女雜誌》,開始寫作之初的第一篇採訪,同時發表小說〈盜跖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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